关于我

记着我的粮食是一壶苦茶。

 
 

阿法纳西的惊讶

  柯瓦连科立刻感觉到,今天的别里科夫有些不同:他依旧温和地微笑着,不过透出些歉疚的味道。他不知怎的先前一样东张西望,偶尔吁口小气。

  “您有什么心事吗?”

问完话,柯瓦连科注意到,对方正在打量墙角的笤帚和拖把。

  “您觉得可笑也无所谓,请您教我劳动!”康斯坦丁·伊凡内奇忽然挺直身板,一口气说完,“我不会干活,也就是说,要别人供养着。一旦想到这一点,人就无地自容……”

柯瓦连科静静地听着,这时候他忽然激动起来,离开一张垫着细麻布的椅子,高兴地大喊:

“这是进步!康斯坦丁,科斯佳,您感觉到了吗——光明的生活又近了一步。由您自己发现了,您走着正确的路啊。哎呀,我欢喜得想要吼几声…”

青年冲到窗边,别里科夫跟了上去。柯瓦连科的嗓音嘹亮有力,惊飞了电线杆上的几只麻雀,或许它们听到了雄狮在丛林中的咆哮。

“您可以现在就开始干。”

“现在吗?”别里科夫把手缩到袖子里。

“是的,现在。”柯瓦连科抓起笤帚,把它按到别里科夫没缩进袖子的那只手中,“我会和您一起干活。我一定在旁指导您。”

郊外,冰雪正在消融。乌黑的土地上,白嘴鸦历过艰苦而危险的迁徙,正神气十足地刨着土。春天来了!

“我不明白,老爷。”阿法纳西的神情已经是呆呆的。

“老人家,您不必再为我张罗饭,或者理床铺,或者清扫房间,反倒是我比您年纪更轻,应当照顾您才是…”

阿法纳西显然没听明白。这位老勤务兵伤心极了:“您不想要我来干活。今天早上,您起个大早,忽然夺了我的煎锅。现在您又说这样的话,却不知道,我们这样的粗人上哪儿去找像您一般好的老爷……您不要送我走吧!”

老人跌坐在扶手椅上,眼泪流出来浸湿了白胡子。他记得自己侍候过军爷,那时候他还是小伙;后来他越来越老,没法在部队待下去,就去别的老爷那儿谋生,只要是伺候人的活,他都愿意干。怪的是要人伺候的人越来越少了,不要人伺候的,“多得了不得!”,这话他常挂在嘴边。这世道是怎么啦?

阿法纳西想到这种悲凉,抽抽噎噎。别里科夫俯下身,轻轻地拍他的背。

“老人家,您别哭,您老人家让我怪不是滋味。我的意思是,以后,您不当个仆人,我也不当个主人。您不再为我干这干那,忙前忙后,咱们就高高兴兴地住在一起,好像父亲和儿子那样!您不要伤心,我恳请您!”

听说不赶他走,阿法纳西止住了抽泣。“谢谢老爷…”

“这里没有什么老爷。您叫我科斯佳。”

膝下无子的老兵受了莫大的感动。他轻声唤道:“科斯佳!”见别里科夫笑盈盈地看着他,他明白了这绝不是从前那种公爵或者地主心血来潮的玩笑,所以他一连叫了数声“科斯佳”,而且声音越来越大。别里科夫也动了情:“爸爸!”

阿法纳西干瘪的脸颊红红的,他幸福地眯起眼睛,晃着椅子。然而这还没完——

柯瓦连科从窗帘后闪出来,肩上绷着一副漂亮的小红手风琴,一脸哥萨克的黠笑。他忽然拉起别里科夫的手,在房间里转起圈来。他有时拉着别里科夫跳,有时激昂地拉上一段琴,小红琴咯吱咯吱地响着,欢快极了,活泼极了!

老爷爷看得入迷了,看着看着,只觉得眼前有条跳动的红火苗,离开了炉灶,逃开了拨火棍,蹦啊蹦啊,一并牵着个蹒跚的家神,而家神的笑脸,也被火苗映得红红的……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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